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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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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一瓶鹽水所剩無幾,霍驍剛要摁下護士鈴,視線裏就多了個身影。

王若含換下了工作裝,穿著粉色短T恤和牛仔半裙,口罩繩套在手腕上,本身長相顯小,又紮了高馬尾,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年齡。

“下班了?”霍驍問。

王若含替他拔了針頭,拎起那袋藥:“嗯,走吧,我送你。”

像是怕引起誤會,她又極快補充道:“是周以讓的。”

霍驍溫和地笑笑,非常善解人意:“我知道,麻煩你了。”

職工停車場,王若含找到車位,掏鑰匙解鎖。

她拉開車門,瞥見副駕駛的座椅上堆了一個大快遞箱,應該是她媽留下的,這輛代步車平時都是母女倆輪流開。

王若含還沒來得及張口,就見霍驍彎腰把那箱子抱起,打開後座的車門放了進去,然後回到副駕駛上車。

她合上嘴唇咳嗽了聲,壓回原本要說的話,啟動車子上路。

考慮到還有個發著燒的病人,王若含關了車載音樂,也沒開空調,降了一點車窗吹吹夜晚的自然風。

霍驍住的酒店離醫院大約二十分鐘車程,快到地方的時候,王若含開口叮囑他:“明天後天也要來掛水,燒退了就沒事了,這兩天沒事就多喝水,保持喉嚨口濕潤,尤其你還是做老師的。”

霍驍沒應好,只問:“你明天什麽時候上班?”

王若含回:“早上到下午,後天值夜班。”

霍驍點頭:“我知道了。”

十字路口顯示紅燈,王若含放慢速度停車,她偏頭看了霍驍一眼,心底湧出怪異的感覺,但又沒辦法說出這種不自在。

她選擇放棄,無視對方或有或無的暗示和試探。

下車前,王若含把那袋藥遞給他:“盒子上都寫好了劑量,記得按頓吃。”

霍驍接過,對她說:“到家給我發個消息。”

只是出於基本禮儀,王若含沒讓自己多想:“行。”

好友申請她這次通過了,但決定等這三天過去就把對方刪了,沒必要留著,這次只是意外。

第二天中午,王若含剛吃過飯就在輸液室門口看見了霍驍。

他沒進去,背靠在墻上玩手機,姿態悠閑,像是在等人。

王若含突然有些想笑,她提了提口罩,走過去喊他:“霍老師。”

霍驍擡起頭,看見是她,挺直身子收了手機,匯報道:“剛測了體溫,降了。”

王若含點點頭,帶他進科室紮吊針。

看他狀態好了不少,就是說話聲音啞了,咳嗽比昨天嚴重。

王若含捏著人手腕,無意多瞥一眼,卻因此分了心。

霍驍的手和臉不太匹配,不是纖瘦修長的類型,手掌寬大,關節處較粗,骨節分明,沒什麽肉,指甲也很短。

站在護士的角度,這手很好找血管,站在女人的角度,這雙手非常具有男性魅力。

不由自主聯想到某些畫面,王若含仿佛被咒語定住,突然忘了下一步要幹什麽。

她游走的思緒被兩聲咳嗽喚回,霍驍用手背擦著喉結處,表情看上去很不舒服。

王若含蹙眉,立刻回到工作狀態,問他:“喉嚨癢?”

霍驍還沒止住咳嗽,好不容易喘上氣,他打開保溫杯灌了口水:“上午一直在開會,可能是空氣不太好。”

王若含拿過他的病歷單,讓他進輸液室找個地方坐下,她去找醫生再開點止咳的藥。

有了第一次,今天霍驍坐在兒童輸液室就自在不少,臉不紅心不跳,還能和旁邊的小姑娘聊兩句天。

王若含一回來就看見他在教那小朋友說英語,hospital是醫院,doctor是醫生,說到nurse的時候,霍驍指著正在走過來的王若含:“Nurse就是這個,漂亮的護士姐姐。”

被這毫無防備地輸出一下,王若含僵了一瞬,臉頰冒熱,撇開視線故意說:“生病了還上課呢,霍老師?嗓子疼就少說點話吧。”

霍驍聽話地閉嘴。

檢查了一下輸液速度,王若含問霍驍:“下午不用去那個什麽研討會?”

霍驍仰著腦袋看她:“要啊,請假了。”

“那你就晚上......”話說到一半,王若含反應過來,及時打住不繼續了,不再給對方輸出的機會。

霍驍眼裏有了得逞的笑意。

掛完鹽水還沒到下班時間,霍驍等了王若含半個小時。

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停車場,上車前,霍驍開口說:“一起吃個飯吧。”

他提出邀請的語氣輕松平常,王若含卻感到意外,警惕地看著他:“為什麽?”

霍驍言簡意賅:“昨天你請我喝了粥。”

所以他今天要還個人情,非常合情合理。

王若含思忖片刻,點頭同意:“行吧,你想吃什麽?”

霍驍說:“看你吧,我隨意。”

王若含最後還是挑了家砂鍋粥。

這會兒還早,剛過四點,大堂裏沒什麽客人。

王若含在菜單上勾劃,霍驍把餐具燙好洗凈。

把碗筷遞過來的時候,霍驍問:“你這會兒陪我喝了粥,晚上會不會餓?”

王若含搖頭:“沒事,我晚上吃得本來就少。”

安靜的一餐飯,霍驍嗓子疼不多話,王若含也不會主動開啟話題。

好在這倆人都屬於不會讓自己尷尬的類型,專心喝粥吃菜,仿佛就是偶然組合的飯搭子,互不打擾。

結束後,霍驍沒再讓王若含送,讓她早點回去。

“哦對了。”剛邁出去兩步,王若含又轉身回頭,霍驍還站在原地沒動,“我幫你換了沖劑的藥,之前開的不用吃了,室內註意通風,多呼吸新鮮空氣。”

今天放了晴,快要黃昏,陽光像是傾灑出全部的熱情,金燦燦地灑在城市街道。

霍驍不說話的時候也總是笑著,所以顯得溫和親切,他點頭招招手,讓她開車小心。

王若含沒多說什麽,兩人在街邊告別。

回到家中,王若含一邊摁下擺在玄關的洗手液擦拭消毒,一邊朝屋裏喊:“媽?”

廚房裏傳來一道尖細清亮的女聲,帶著金陵方言的腔調:“回來啦?菜馬上好了啊。”

王若含打開推拉門,探進去一個腦袋:“我在外面吃了。”

方春華立刻垮臉,不滿道:“你在外面吃怎麽不和我說一聲?那今天這排骨買多了呀。”

王若含捏著她的肩賠笑:“就喝了點粥,我待會晚上餓了再吃。”

方春華察覺出不對勁,瞇眼打量她:“和誰吃的呀?”

王若含早想好說辭:“周以的同事這兩天生病了,在我們醫院托我照看,人家今天就請我吃了頓飯。”

方春華失望地啊了一聲,嘀咕道:“我還以為是小秦呢。”

王若含松開手:“我沒事和他吃什麽飯?”

方春華看她一眼,神神秘秘的樣子:“你不知道啊?”

“知道什麽?”

“秦也和容歡分了。”

王若含不為所動,理智地提醒她老媽:“他倆平均每個月都要吵一次架,過兩天就和好了。”

方春華湊近她,壓低聲音說:“這次不一樣,聽說容歡都從新家搬出來了,小秦最近都一個人,我昨天見你喬阿姨,還讓我幫忙介紹小姑娘呢,我看真沒戲了。”

王若含撓撓頭發,還是存疑:“不至於吧?這次為什麽吵啊?”

方春華聳聳肩,把最後一道白菜炒粉絲盛盤:“我問了,麗荷不願意說,估計是鬧得難看了。”

王若含摸出手機,她和秦也的聊天記錄停留在一周前。

——早點休息。

——你也是。

連晚安都沒有,足以見這段關系的疏離。

剛剛湧上來的沖動一下被澆熄,她發現自己並沒有立場關心,並且還可能容易產生誤會。

王若含又把手機塞回口袋裏。

開了話頭,方春華就喋喋不休起來:“我年初的時候就和你說了,他倆要麽今年結婚,要麽今年徹底結束,你看,我說什麽來著。含含啊,所以我不催你,我寧願你慢慢找,找對了人,千萬別礙著別人的想法耽誤自己。”

老生常談那一套,王若含敷衍地嗯嗯了兩下,離開廚房上樓回了臥室。

躺倒在床鋪上,她拿出手機,點進閨蜜群,以往這種時候她會立刻共享信息,讓姐妹們討論參謀,但這次意外的失去興致,她只是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,又丟了一張表情包表示“已閱”。

退出去看見有則新消息,她才想起忘了和霍驍說一聲,趕緊回覆:我已經到了,忘了說。

對方很快回:好的,註意休息。

手機滑落在被子上,王若含疲憊地嘆了聲氣。

明天要值夜班,她決定今晚早些睡。

第三天,霍驍是晚上八點左右出現在五樓輸液室門口的。

當時王若含正在住院病房裏,林蕙過來的時候,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句“那帥哥來了”,王若含睨她一眼,讓她別在這說題外話。

她巡完房回來,霍驍還坐在走廊的長椅上。

王若含走過去,喊他:“霍老師。”

聞聲霍驍才擡起頭,看見是她,笑眼彎彎地說:“我發現你走路真的沒聲音。”

王若含忽略這句話,問他:“在這等我幹什麽?裏面也有其他同事的。”

霍驍起身,跟著她進去:“你紮得好,不疼。”

不知道戳中那根神經,王若含噗嗤一聲笑了出來:“你知道我被多少小朋友拉入黑名單嗎?”

霍驍:“是嗎?”

王若含學著他的語調:“是呀。”

紮好針,霍驍照常在老位置坐下,王若含拿走他的保溫杯接了杯熱水,遞過去的時候問:“咳嗽今天好點了嗎?”

霍驍點頭,嗓子還是啞的,但沒昨天咳得烈了。

“藥記得吃就行,夏天感冒不好受,別總是待在空調底下,到了晚上沒太陽了就多出去走走。”

王若含一番話說完,擡眸看見霍驍正盯著她笑。

“幹嘛?”

霍驍說:“我發現你還挺啰嗦的。”

王若含簡直無語:“......行,我不說了,你好自為之。”

霍驍一看情況不對,趕緊轉移話題:“今天晚上要值班?”

王若含沒好氣地嗯了一聲。

霍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:“哦,行。”

兩個小時的輸液完畢,霍驍沒立刻離開,準備去護士臺和人打聲招呼。

王若含看見他過來,開口問:“外面好像下雨了,你帶傘了沒?”

霍驍搖頭:“沒事,我車在地下停車場,淋不到。”

王若含說:“那行。”

霍驍擡了下手:“走了啊,再見。”

“欸。”王若含把人叫住,她穿著工作服戴著口罩,整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,黑圓眼瞳泛著光,網上說這種就叫人畜無害的狗狗眼,“等一下,我有話要說。”

樓梯間裏燈光昏暗,有人在樓下打電話,回聲時大時小地傳過來。

霍驍還帶著溫和的笑意,問她:“怎麽了?說吧。”

王若含踏上了兩級臺階,拉回一點他們之間的身高差,讓視線足以齊平:“我會把你的聯系方式拉黑。”

她微蹙著眉,神情凝重,不像是在玩笑。

突如其來一句話,讓霍驍摸不著頭腦:“我哪裏讓你覺得不舒服了嗎?”

王若含說:“沒有。”

琢磨不透她的心思,霍驍有些焦躁:“還是因為之前......”

像是踩下地雷,王若含加重語氣,急急打斷他:“不是。”

霍驍的臉色沈了下去。

察覺到氣氛變了,王若含咬著下唇調節呼吸,少晌後重新開口說:“我沒後悔,也一直覺得那兩天對於我來說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和開心。但我不想把它帶到現實裏來,我也不想知道花房裏的人是老師還是警察、叫什麽、多大了,我就沒想過後續,也不想有。”

她擡起頭,看著面前的男人,平靜地宣判:“我不想和你有再多交集。”

狗狗眼無辜靈動,她就用最具欺騙性的眼眸望著他,給出最後一擊:“你難道不也是這樣想的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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